第四版:文化总第2307期 >2021-01-15编印

好久不见
刊发日期:2021-01-15 阅读次数: 作者:王庆龙

刘凤梅阿姨是我大学时候做家教的学生丁丁的妈妈。

高三那年,对于我来说是多舛的一年:先是姐姐出嫁,接着爷爷生病去世,哥哥也病了。这对于本就贫穷的家更是雪上加霜。东拼西凑的借够了我大学的学费后,父亲一个人再也拿不出钱供我上学,于是在开学后的第二周,我便踏上了自己养活自己的路——做家教。刘姨就是那时候走进我的生活的。

丁丁那时候读初四,化学成绩不理想,百分卷每次不过四五十分,可他上学的欲望又很强烈,所以便找到了我给他做家庭教师,每周六上午给他补两个小时的课。那时候做家教价格很便宜,每个小时只收五元钱,一般每次两个小时。尽管我同时做着三份家教,可对于正处于体能消耗较大的年龄的我来说,仍是捉襟见肘。

刘姨可能看出了我的窘迫。于是,每周六他们便故意推迟早餐时间,让我在家蹭饭成了顺理成章的事。那时候的我敏感、爱面子,每次即使吃不饱也不去盛第二碗饭。不记得从哪天开始,刘姨家吃饭都换成了大号碗,只是他们在碗底卧着一点米饭,而我的碗则盛得满满的,并且每次刘姨都会让张叔张罗一大桌子菜,于是每次我都在刘姨“小王,尝尝这个菜。”“小王,喝点汤。”的劝说中吃得饱饱的。

每次课程结束,刘姨总是不经意地让我带点东西回学校,有时候是刘姨特意蒸的包子,有时候是“不小心”买不合适的衣服、鞋子……刘姨就是这样照顾着敏感而自尊的我,我也只能是认真地给丁丁辅导功课来报答刘姨。

日子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溜走。其中家教的价格也慢慢提高到每小时二十元,而我依然按照开始的五元钱收取我的工资。最让我们开心的是,丁丁的成绩由原来的四五十分提高到九十分以上,考高中已经不是问题,可刘姨以“丁丁愿意在我的帮助下学习”为由,仍然继续着我们的合作。

毕业在即,大家都忙着找工作,而我的前途一片渺茫。刘姨便开始张罗着帮我找工作。不知道刘姨花费了多少心思,最终给我谋得一个岗位,只是离家很远。那时候通讯和交通都不便利,我想想年迈的父亲和病中的哥哥,一时没了主意,刘姨知道我的顾虑后对我说,小王,要不你第一年先找找看,我和人家说好,实在不行咱第二年再去。幸运的是我的母校向我抛出了橄榄枝。当知道我找到工作时,刘姨高兴极了,特意给我买了套西装。

丁丁的学也越上越顺利,高中、大学,每年的寒暑假刘姨都会让他来看我,我也结婚、生子,也会隔三差五地去看望刘姨和张叔。

命运总是爱捉弄人。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未来发展的时候,刘姨病了——淋巴癌,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一般。我去医院看望刘姨的时候,刘姨拉着我的手对我说:“小王,以后姨不在了,你和丁丁要互相帮助,我们在市里还有套房,是19万买的,我和你张叔商量过了,留给你,以后你再来,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!”后来我从朋友那了解到,那套房的市场价至少在22万了。对于当时工资只有几百块的我们来说,3万元的情谊太重了,可我们又不好拒绝刘姨的心愿。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,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,我们在市里另买套房。于是刘姨又发动亲朋好友帮我介绍房子,在刘姨的帮助下我们很快买了套房,后来房价一路飙升,我也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。

刘姨的病反反复复,接下来的几年里刘姨不断地出出进进各级各类医院,我去看望他们的次数也更频繁了。最后一次去看望刘姨,她已经开始昏迷了,时而清醒时而糊涂。当看到我的时候,刘姨摸摸索索地从身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说:“小王,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的联系方式,以后有事可以找他们……”听到这,我再也忍不住了,跑到洗手间大哭起来。回家后,我打开信封,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和电话号码,信纸里还夹着一百元钱。我不知道刘姨是什么时候整理的,也不知道这信纸和钱刘姨放了多久……

十月二十九日,刘姨在48岁生日那天走完了人生之路。电话里丁丁反复嘱咐我要笑着送刘姨走,否则她不安心,可我看到躺在殡仪馆里的刘姨,想到她为我做的一切,我忍不住抱着丁丁大哭……

此后的每个清明,我都会带着厚厚的纸钱去祭奠刘姨,看着墓碑上刘姨的照片,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昨天。只是夜里常常泪水湿了我的枕巾,在梦里轻轻地问:好久不见,你可好,刘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