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版:文化总第2374期 >2021-09-28编印

咸菜瓜子老一套
刊发日期:2021-09-28 阅读次数: 作者:孙佃宝

“咸菜瓜子老一套”,曾经是隔壁二叔的口头语。

那时候,我刚上小学。就像撒野惯了的马驹子刚上槽,总是不情愿。秋天的早晨,常常被奶奶牵着耳朵从被窝里扯起来送到学校去。一拖一拽出家门,有时候碰见二叔打着饱嗝站在门口,笑嘻嘻的看着我哭哭咧咧的从他面前走过。

“老二,看你挺胸腆肚的,吃的啥好东西?”奶奶余怒未消,好像看谁都不顺眼。“哎吆,婶子,我能吃啥好吃的,还不是咸菜瓜子老一套。怎么,大侄子又逃学了?”“没出息的东西,光贪恋玩,就是不想上学,跟你一样,长大了也是啃咸菜瓜子的材料。”奶奶气喘吁吁,说话夹枪带棒,脸上却舒展开来笑容。二叔好像得了圣旨,立刻郑重其事告诫我:“听见你奶奶说了没,现在不好好上学,长大了就和我一样,啃咸菜瓜子。哈哈哈……”

 不好好上学长大了就啃咸菜瓜子,我不知道二叔说得对不对。我只知道,经过奶奶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助教,我不敢再逃学,开始规规矩矩上学听课了,饭桌上仍然还是那老一套,咸菜瓜子,西瓜酱和虾酱轮班上岗。

 这三样儿,共同的特点是咸有余,香不足,仅可勉强佐饭。

咸菜瓜子是庄户人的土叫法,小学课本里叫腌萝卜。萝卜这东西好种好收,地边地角,哪儿都行,好侍弄,不吃肥水,过了立冬刨下来,择洗干净,放进头号大缸里一层层码好,每层上面铺上一层大粒子海盐,就弄好了。过不了几天,浸出的水液漫上来,就能吃了,只是萝卜味还去不掉。时间一长,咸大了,可以供应大半年不会坏掉。吃的时候简单,生熟都行。因为简单,吃的最多。

庄户人春苦的日子难熬,也不是光靠着咸菜瓜子这一样儿下饭,还常吃虾酱。我们这里离海边近,虾酱便宜,春初秋后,短不了有贩虾酱的走街串乡叫卖。或蒸或炒,奢侈了打个鸡蛋,俭省了搁点葱花,咋吃都行。虾酱咸最大,吃的时候不怎么觉得,吃完总觉着口渴,喝了水一会儿又想喝,不敢多吃,吃几口饭,才送一点点到嘴里。因为吃得少,所以最俭省,饭桌上摆的时间也多。

 西瓜酱是这三样儿里的贵族。割罢麦子杏儿黄,西瓜压市的时候,先把黄豆煮过,裹了白面,捂晒发酵,等白毛长老长了,把西瓜瓤、盐、佐料一块儿放进坛子里密封好,继续捂晒发酵。西瓜酱用佐料多,材料价格也贵,做起来精细,做出来好吃。嘴馋的常常等不到发酵好,就打开坛子,拨拨上面的白毛,从下面挖上来吃。乍吃起来咸香酸甜,比起咸菜瓜子美味多了。因为味道丰富,所以吃得多,往往吃不过秋天。

也许是害怕二叔的说法,也许是像奶奶说的我“认了门”,反正我不再逃学,还常常成绩优良,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,一路走下来,一日三餐从家里的饭桌挪到学校的食堂,不知不觉告别了咸菜瓜子老一套。毕业后在外地参加工作,大鱼大肉成了经常;有时候回老家,饭桌上也换了一幅景象,丰富多彩代替了冷冷清清,再也见不到咸菜瓜子老一套的影子。只是茶余饭后,偶尔还会想起童年饭桌上的咸菜瓜子老一套。回想起来,仍能品味出那淡淡的清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