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版:文化总第2293期 >2020-11-27编印

鲜香豆腐脑儿
刊发日期:2020-11-27 阅读次数: 作者:张恒

  豆腐脑儿在家乡一带又叫老豆腐。每当晨曦,朝阳笼罩了整个村庄,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,街头巷尾便会传来悠长的“辣椒老豆腐儿”的叫卖声。
  既然是“老豆腐”,不用说它的主要原料一定也是大豆了。豆腐脑儿做好后盛在坛子里,其状如凝乳,颤巍巍的很是好看。吃时,用小勺儿撇上几片儿放在碗里,加些酱油和芫荽末儿,再加少许香油、辣椒油,轻轻一荡,乳白色的豆腐脑儿、碧绿色的芫荽、黛绛色的酱油伴着嫩黄的香油珠儿和鲜红的辣椒油,凑成了一道绚丽绝美的佳肴。嗅一下,顶鼻儿的鲜香沁人心脾;呷一口,滑润的豆腐脑儿载着馨香、鲜嫩和速度倏然划过口腔,流入食道,不用刻意地品味,已满口、满腹的鲜美与温暖了。其美、其妙是无以言表的!
  我所生长的村儿名唤豆腐寨,做豆腐脑儿是出了名的。而在我幼小的童年里,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豆腐脑儿,那须在逢年过节或淘气不吃饭时,母亲才从一个破旧的皮夹子里摸上半天掏出两毛钱来,让我到同村的大爷家去打上一碗,在地上滚得满身泥土的我便紧攥了钱、拿着碗,飞也似的跑了去。记得有一次,因贪吃心切只顾飞奔,一不小心摔了一脚,碗打了,嘴磕破了,豆腐脑儿也没有吃成,此事竟让我悔的哭了好几天。
  从大爷家打豆腐脑儿回来,路上得小心翼翼地慢行,双手端着碗,看着在碗里打着旋儿的白色豆腐脑儿和黄色油珠儿,口里的唾液和着鼻涕咕咚咕咚地往下咽,拿眼睛的余光瞅瞅四周没人,便引长了嘴巴,唏唏溜溜地喝上几口,那鲜香辣甜的味道真是美妙极了。每次到家,满碗的豆腐脑儿便成了半碗儿,当母亲一本正经地嘟囔同村大爷给的不够数时,一旁的我便偷偷地笑了。其时,年少的我哪里知道,母亲的心里也在笑。
  十三岁那年,我走出了家门到乡里、县里去读书,开始了漫长的住校生活。学校里的生活是清苦的,吃的菜主要是从家里自带的咸菜和豆豉,每周能吃上一次豆腐脑儿已算是最好的改善了。这时的豆腐脑儿已三毛钱一份,为了节约,两人买一份一块儿吃,轮流付钱。吃的时候,一手用小勺儿轻轻撇起,一手拿馒头在勺儿下接着,慢慢往口里送,生怕不小心撒出来浪费了这宝贵的东西。每次吃豆腐脑儿,俩人都不讲话,四只眼睛紧盯着那诱人的尤物儿,大口吃馒头、小口吸豆腐脑儿,一片吧嗒和唏溜声立时响起。吃完了都争着刷碗,目的是趁机往盛过豆腐脑儿的碗里冲一碗开水,用小勺儿搅着喝下去,美其名曰“原汤化原食儿”。
  上高中时,豆腐脑儿的价格已升至每份五毛钱,调料也有所变化,由原来的酱油、香油变成了排骨汤加麻汁。所谓“排骨汤”就是在自制的煤球炉子上炖的一锅大骨头、酱油汤,汤里可以随时加水、抓盐,但是骨头和酱油是不加的。这也有好处,可以适当添加那早已加水的“排骨汤”,而不管怎样,加了水的豆腐脑儿在总量上是增加了,可以三个人吃,当然也是三个人轮流付钱,轮流同卖豆腐脑儿的老大爷说好话——加汤儿。
  我的大学是在河南郑州度过的。那里的豆腐脑儿与家乡的颇不同,分甜的、咸的两种,且只能做汤喝,不能就馒头。那里的甜豆腐脑儿只加白糖,喝起来甜叽叽的不舒服;咸豆腐脑儿里也只是加几粒咸黄豆粒儿,喝起来没什么味儿、不习惯。不过有一种一半豆腐脑儿一半胡辣汤的东西,喝在嘴里酸酸的、辣辣的,又有豆腐脑儿的鲜味,可以就馒头、油条,也可略解乡愁,是我每早必喝的食物。
  毕业回来后,也常与同事、女友一块儿到街上小吃摊前每人花一块钱要一碗豆腐脑儿,坐在小凳上,吃着鲜美温润的豆腐脑儿,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,忆往昔,幸福感油然而生。
  如今,女儿也会吃豆腐脑儿了。闲暇时,便带了她到小吃摊前吃上一碗。看着她紧攥着小勺儿,很认真地将豆腐脑儿一勺一勺送入口中,吃的贪婪的样子,我知道,这鲜香的豆腐脑儿也把她征服了。